数年来,我在知青网上结识了众多知青朋友,他们既有来自兵团的,也有在乡村插队的。自从两年前开始制作关于知青岁月的口述历史节目,我有机会对比研究了插队知青和兵团知青的情况。这引发了我的思考:为何黑龙江兵团能举办两次大规模的文艺演出来纪念那段岁月,而插队知青的活动却鲜为人知?为何兵团一呼百应,能召集数百甚至数千知青参与各种活动,而插队知青却显得不同?在讲述知青故事时,为何插队知青的经历如此多样,兵团知青则显得较为统一?这些问题促使我产生了撰写这篇文章的念头。
在文革初期掀起的规模浩大的上山下乡运动中,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。其一,便是投身农村进行插队生活;其二,则是加入生产建设兵团。虽然这些青年都属于老三届,且都曾亲身经历过文革的狂风骤雨,但由于社会实践的差异,尽管同样置身于上山下乡的行列,但兵团知青与插队知青在整体及个体层面上均显现出显著的不同。概括而言,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。
一、政治背景不同
上山下乡运动,这一政治行动标志着文化大革命后期,中国共产党引导众多城市知识青年走出都市,投身农村定居与劳作的重大举措。该运动虽早在1955年便已初露端倪,然而,直至文革后期,在毛泽东主席决定对红卫兵运动进行调控之际,大规模的组织与输送城镇青年至农村的行动才真正展开。1968年12月,毛泽东主席发出了“知识青年应当到农村去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,这是非常有意义的”的指示,由此,上山下乡运动迅速铺开。起初,参与上山下乡的青年们往往被安排至偏远地区或经济欠发达、生活条件相对艰苦的县份。
生产建设兵团虽以务农为主,却实行着准军事化的生活模式,其状况与“插队知青”存在显著差异。在上山下乡的初期,全国范围内纷纷成立了众多“生产建设兵团”,众多“知青”投身其中,参与“屯垦”工作。“生产建设兵团”固然承担着屯垦的职责,却并非正规军队,它既肩负着为城市失业青年提供就业机会的任务,亦具备备战的功能。1969年,中苏关系紧张,毛泽东主席向全国发出了“全民皆兵”的号召,提出了“招之即来、来之能战、战之能胜”、“备战备荒为人民”等一系列备战指示,城市中开始修建防空洞。正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,全国各地纷纷组建了大量以“知青”为主力的生产建设兵团,尤其是在我国的边疆地区。
显然,生产建设兵团的设立,正是借鉴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过往的成功实践。作为承担中央赋予屯垦戍边历史使命的特殊社会组织,兵团在开发、建设、稳定边疆以及巩固边疆边防方面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。
二、政治境遇不同
鉴于政治背景的差异,广大知青遭遇了截然不同的政治待遇。生产建设兵团,由于其独特的性质,承袭了自60年代起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理念,对政治审查尤为严格,唯有家庭背景清白的青年才得以获准加入。因此,能够被批准加入生产建设兵团,对许多人而言,宛如获得了一份近似于参军的荣耀。那个时代,正值军队英雄辈出之时,雷锋、王杰、蔡永祥等英雄人物,为广大学子树立了崇高的楷模。参军,成为了众多青年心中的梦想。然而,对于那些未能实现参军梦的人来说,中国人民解放军生产建设兵团这一光荣称号,以及那绿色军装所散发出的魅力,对他们来说具有极强的吸引力。面对这一可遇而不可求的参军机会,报名场面之热烈,不难想见。许多人怀揣着这份荣耀,怀揣着屯垦戍边、保卫祖国边疆的梦想,毅然加入了生产建设兵团。
自1974年起,兵团虽转型为农场,然诸多知青直至1978年方才告别这片土地。然而,谈及往昔,他们鲜少提及曾供职的具体单位名称,更不提是哪个农场或分场,仍旧自称是“那团那连”的成员。即便时过境迁数十年,这份荣光与梦想的烙印,依旧深刻地镌刻在他们心间。
在当年的农村插队热潮中,有一部分青年怀揣着满腔热血投身其中,他们高唱“满怀豪情下农村”,誓要“紧跟统帅毛主席,在广阔天地中锤炼忠诚之心”。然而,也有众多青年是在政治形势的逼迫和学业无门、就业无望的困境中,无奈之下选择了前往农村插队。
至70年代末,一场知青返城的风潮席卷而来,兵团内部亦涌现出大规模的逃离现象。众多知青不惜想方设法,以期脱离兵团的束缚。这场知青的大规模返城,导致原本一个连队中的200名知青锐减至寥寥无几,甚至影响了当地农场的农业生产秩序。然而,时至今日,众多曾在兵团生活过的知青,依然对当年投身兵团时的“光荣与梦想”记忆犹新。数年前,黑龙江兵团举办的两次大型上山下乡纪念活动中,文艺汇演中处处洋溢着对那段“光荣与梦想”的深切怀念。
众多前往农村插队的人群中,当初亦有不少人怀揣着满腔热血,踊跃报名投身兵团。然而,家庭背景的筛子无情地将他们筛选出去。“黑色”的家庭出身剥夺了他们守卫祖国边疆的权利。他们沦为筛选的牺牲品,沦为社会的弃儿,被送往辽阔的天地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和改造。政治上的偏见,让其中不少人心头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,踏上了上山下乡的道路。
当然,是否能够被分配至兵团,也与知青的届别密切相关。以北京为例,主要是66届的初高中毕业生以及69届的学生投身兵团,而其他届别的知青参与度相对较低,甚至有些届别根本无法成行。
三、生活条件差异
生产建设兵团的薪酬发放和生活津贴的提供,加之其准军事化管理,确保了基本生活需求的满足。尽管生活环境相较于城市略显艰苦,且曾经历过饥饿的困境,但与插队生活的环境相比,条件无疑要好得多。兵团成员无需自炊,而是享用集体食堂,这对插队知青而言,构成了一个热切期盼与美好梦想。
农村插队的生活条件,实则全然取决于当地的生产状况。虽然个别地区条件尚可,知青们的生活尚能维持基本需求——如内蒙古的阿荣旗、锡盟的牧区等地——然而,大多数知青插队后的生活环境却相当恶劣,年收入往往不足以支付回家的路费,更别提满足日常口粮。粮食、烧柴与水源,乃生存之基本要素,但在不少地区,这些基本需求都无法得到保障。他们不得不深入沟壑、井底取水,或是长途跋涉至远方挑水,甚至需翻越数十里山路去砍柴。若逢雨天,干柴难觅,做饭成了一件奢侈之事。这种困苦境况,若非身处农村,实难想象。在插队期间,饱受饥饿之苦的情况颇为常见。尽管知青们人身自由,但经济上却捉襟见肘。乘坐火车探亲回家,成了当时许多插队知青的不二选择,这也成了他们无奈中的“时尚”。
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不仅无力赡养父母,连独立谋生的能力也未曾具备,甚至还需依赖父母的资助。在诸多家庭经济条件不佳的情况下,年轻的女性知识青年选择与当地农民结婚,经济上的无力自足实为一大关键因素。
四、劳动环境
艰苦的劳动环境构成了插队知青与兵团知青的共同印记,他们都曾经历过劳动的磨砺与考验。在某种程度上,兵团的劳动强度与生活之艰辛,有时甚至超越了插队知青,尤其是在兵团初创阶段。
在艰辛的劳作之中,知青们不时需以生命作为代价,相较之下,兵团整体所遭遇的风险更为严峻。以内蒙古兵团为例,就有69位烈士在扑灭草原烈火的过程中英勇牺牲。而在插队知青中,虽也有人因劳动不幸遇难,但这些事件均为个别案例。
五、管理环境
插队与兵团差别大。
在那个全国范围内极左思潮盛行的时期,某种程度上,农村成为了政治的真空地带。公社的知青办仅能对知青实施微不足道的管控,使得插队知青如同散沙一般。每一位知青都宛如一颗可以随意流动的沙粒。在农村插队期间,个人的自由度相当高,他们可以随意请假,甚至可以不请假便缺席生产劳动。回家探亲同样可以请假,甚至可以不请假,而回家探亲的时间长短也完全由个人自由决定。除少数地区外,大多数生产队很少对知青的活动进行严格限制。
青年知识分子的交流不受拘束,畅所欲言,即便偶有言语冲撞,亦无妨。然而,他们在探讨的诸多议题中,不少内容触及了政治的敏感地带。
兵团的管理体系严谨而规范,每位知青如同庞大机械中的一颗螺丝钉,活动空间极为有限,几乎为零。在兵团,随意请假或缺席生产劳动是被严格禁止的,探亲假的规定同样苛刻。起初,探亲甚至被视为禁忌,仅有极少数人能在春节时获得回家的许可。这种缺乏人性关怀的探亲政策,尤为令知青们感到反感。
在那极左思潮弥漫的时期,兵团实施的准军事化管理制度,以及浓厚政治化的氛围,将知青们的思想紧紧束缚于孙悟空被金箍棒定住的圈内,要求他们的思想必须严格保持一致。
在知青插队时期,恋爱行为并未受到任何干预。然而,在兵团成立初期,革命口号被用来严格禁止恋爱。令人匪夷所思的是,一旦发现有人恋爱,便会遭到严厉的批判。直至数年后,为了促使广大知青在边疆扎根一生,兵团才逐步放宽了对恋爱的禁令。
得益于兵团的准军事化管理,两百余位青年同住一处,共同生活与劳作,彼此间的关系由此变得尤为紧密。即便在返城数十年后,兵团战友间的联系依然保持着远超插队知青的紧密程度——甚至有些同一村落的插队知青已经失去了联络。此外,组织的活动也颇为丰富。据悉,众多兵团以团或连队为单位,建立了网站,并编纂了记录知青年代的文集,而在这些方面,插队知青显得稍显逊色。
六、业余活动
兵团的业余生活颇为多彩,尤其在冬季闲暇之际,各团纷纷组建宣传队,深入各地进行演出。此外,不同级别单位还会举办文艺汇演和比赛,使得团宣传队逐渐演变成一种半职业化的演出队伍。在基层连队,同样开展了各式各样的文艺活动,兵团的文艺氛围热烈非凡。
知青插队的业余生活颇为匮乏。这既是因为他们居住地相对分散,也缘于农村经济的相对滞后。在这样的环境下,开展文艺活动显得尤为困难,即便公社成立了文艺宣传队,也难以像兵团那样保持长期的活跃。
在乡村,一年之中难得一见电影放映,而每当有电影上映,村民们便不惜跋涉十余里,甚至更远的路程前往观看。观影之乐,宛如佳节庆祝,让人兴奋异常。
知青在农村的文化生活,其中读书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。由于农村并无禁书的严格限制,他们得以将城里的禁书带入农村,随心所欲地阅读,无人加以干涉。
七、接触底层社会
中国农民构成了我国社会的最基础阶层。插队生活让知青们深入接触到社会的最底层,亲身经历了农民的艰辛生活,目睹了他们的苦难。无论是北国的冰雪覆盖,还是南疆的烈日炎炎,无论是崇山峻岭之间,还是在延安这片圣地,知青们在多样的农村环境中,不仅接受了贫下中农传授的劳动技能和生活能力,还参与了忆苦思甜的教育活动。令人称奇的是,许多贫下中农在忆苦思甜时,竟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——他们回忆起六十年间的苦难,包括饥饿的经历,以及节日里连肉都难以享用的困境……
众多插队知青亲历了中国特有的逃荒景象,难民们手持大队开具的通行证踏上逃荒之路。他们目睹了农村竟有家庭仅拥有一条裤子的困顿情形。农村中的小煤窑依旧沿用着我国数千年的原始劳作方式,众多插队知青在亲身经历了小煤矿的恶劣环境后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震撼。这一切无不唤醒了他们长期被光辉形象所束缚的大脑深处神经细胞,点燃了思考的火花。
插队知青们在面对千变万化的环境时,经历了各式各样的磨练,然而,他们对于中国农民的认知与思考,却往往出奇地一致。
兵团独特的管理体制,使得他们的生活水准显著高于我国广大农民。即便兵团内部存在农工,他们亦能享受到相对优越的生活条件,远超中国社会最底层的农民。此外,在政治氛围较为浓厚的兵团环境中,农场的老职工亦难以真实地反映中国底层社会的真实状况。因此,尽管兵团知青身处条件艰苦的边疆之地,尽管他们历经磨难,但与我国社会最底层的农民仍有一段距离。
在相仿的条件与环境中,兵团知青所经历的磨砺展现出高度的一致性,他们的思想与认识亦趋于统一和协调。
于两种土壤环境各异之地,播撒同一种种子,却迎来了迥异之收成。
昔日,兵团知青在文艺领域的组织活动,已成为一笔珍贵的文化遗产。这不仅催生了众多文艺人才的崭露头角,而且当年宣传队的成员们在退休之后,亦成为了群众文化活动中的一股强大力量。他们引领着,使得中老年文艺领域如同百花园般,百花争艳,竞相绽放。
深入中国基层社会,插队知青们目睹了广大农民的艰辛生活,这激发了他们深刻的反思。他们的思想得到了升华,相较以往,他们更加关注国家的命运,以及农民的命运,更深刻地体会到了中国农民的辛酸与无奈。在情感层面,许多人不禁将自身的命运与农民紧密相连。
在本届中央领导层中,恰好有四位领导曾有过插队经历,而兵团知青则无人涉足。尽管这种现象带有一定的偶然性,但从统计学角度来看,它无疑昭示了插队生活对于个人政治素养的塑造作用极为深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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